黑暗的森林中,两个身影互相追逐着,他们用着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深林中急速穿梭,并且时不时会发出短暂的光芒。
追逐者是一个少年,从身形来看应该只有十七岁左右。他穿着黑色的紧身衣,在黑夜中很容易隐藏身形,但是那头白色的头发却让他轻易地暴露出来。
“真是狡猾的家伙!”
少年停了下来,狠狠地砸了砸嘴。
洁白的圆月从阴云中露了出来,银白色的月光将少年的脸从黑暗中拖了出来。夹杂着一缕缕红色的白发随着微风缓缓摇摆,略长的刘海将他的左眼完全遮盖。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长长的睫毛微微向上弯曲,丝毫没有男孩子样子。不知是不是因为月光的原因,他琥珀色的右眼反射的寒芒,让他原本精美的相貌变得邪异起来。
他是亚希诺,是通过克隆而诞生的人类,同时也是继承他父亲刻印的光之契约者。自从一个月前埃塞洛斯被杀死以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Advancion”总部的所在,但是“Advancion”仿佛是迷雾中的幽灵,无论他如何调查也无法找到它的所在,甚至连存在都让人感到怀疑。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那一场场让人撕心裂肺的痛苦,如果不是自己的内心到现在还被怒火焚烧,如果不是自己的左眼已经无法流出泪水,他会认为“Advancion”只不过是一场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的噩梦。
“嘁!”
亚希诺用力咬紧了牙,一丝红色的血液从他的嘴角溢出。
他忘不了恨,忘不了曾经发生的事情,日日夜夜都在传出痛楚的左眼仿佛是在不断提醒他身负血海深仇。为此,他放弃了在人类的世界中寻找答案,开始从那群“恶魔”身上搜寻“Advancion”的所在,并且任何手段都在所不惜。
“我不会让你逃掉的,即便你是在地面上被称为‘王’的大地契约者!”
闭上眼睛,亚希诺运用四周的光元素精灵确定对方的位置。很快,他追踪到了那个人的位置。同时那个人也察觉到了自己被追查到,身体开始发出褐色的光芒。
亚希诺并没有感到惊讶,契约者对世间的七大元素都拥有着极强的感应能力,只要周围的元素精灵发生不自然的行动,守护自己的精灵便会发出警告,因此辨别契约者的最直接方法就是探知对方身体上的元素波动。当然,契约者是无法感应出元素精灵的种类。
他微微一笑,身体随着一阵暗红色的光芒消失。下一瞬间,他的身影出现在数百米之外的地方,手中还有一个满头浅褐色头发的青年人。
将手中的人丢到一边,亚希诺冷冷地看着刚刚反应过来的青年,无视对方脸上惊恐的表情,阴沉着脸发出冷冽声音。
“你真会逃,让我追了两天两夜才追到。告诉我,‘Advancion’的总部在哪里?如果敢跟我说一句假话的话,后果你应该知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别说是‘Advancion’的总部了,就算是‘Advancion’也是我不久前才知道的。真的,我没有骗你!”
青年不断摇着头,脸上布满了恐惧。在两天前,他因为没有钱用自己刚刚得到的力量盗窃了一家银行,没想到还没等把钱捂热这个白发少年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时他不由地感受到一阵心悸,身体下意识用力量逃离。那个时候他还感到疑惑,不过一段时间后他完全明白了,追逐自己少年根本就不应该称之为人类,他的所作所为跟怪物没有什么区别!
在这两天两夜中,他目睹了很多次让人感到恐惧的事情,只要被少年攻击的东西无一例外都变成了灰尘。每次他想到自己的下场将和那些东西一样,心底就地便不断冒出寒气。
“不久前才知道?”亚希诺眯起眼睛,很显然他丝毫不信任眼前的人,“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所说的话吗?只要是契约者就不会有不知道‘Advancion’的,新的契约者一旦诞生,那群家伙便会强制要求他加入。这些东西我还是可以查到的。”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这种力量也是半年前才得到的!”见亚希诺不相信,青年提高了嗓音喊道,声音却因为恐惧而有些颤抖。
“半年前?”亚希诺笑了,那是一种很可怕的笑容,就像彼岸花一样,美丽而恐怖,“元素刻印的继承是在儿童时期,也就是说,以你的年龄根本不可能会在半年前继承。你的谎言显然根本没有经过大脑思考,漏洞百出!”
抬起右手,无数暗红色的元素精灵在他的手中交织、旋转,最后变成了一个放着暗红光芒的螺旋球。
“我说过,你应该说的是实话。”
暗红螺旋不断接近,青年可以看到螺旋中那不断旋转的光斑。明明是释放光芒,然而螺旋周围的月光像被吞噬了一样。
青年一咬牙,做出了一个危险的决定。他的身体发出褐色的光芒,立刻用出“缩地成寸”逃脱。
“没用的!”
亚希诺迅速出手,整条手臂变成了暗红色的光,将想要逃脱的青年一把拽了起来。
“世界上是没有任何东西会快过光!”
说着,他抬起青年的胳膊,用力向着它弯曲的反方向一掰。随着一声充满痛苦的叫喊声,那条胳膊无力地垂下。
“你不是想要逃跑吗?那我先将你的四肢折断,看你还跑不跑!”亚希诺面无表情地说着,丝毫没有因为那声叫喊而受到影响。
“不要,求求你不要!啊啊啊……”
没有听青年的求饶,亚希诺将另一根胳膊折断,然后就是双腿。他将已经没有行动能力的青年丢带地上,青年原本因为被折断四肢而扭曲的脸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变得更加扭曲。
亚希诺冷冷地看着软塌塌趴在地上的青年,他身体在月光显得十分瘦弱,然而就是这瘦弱的身体,轻易地将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掰断四肢,像扔小鸡一样扔到地上。
他再一次将暗红色螺旋凝聚出来,走到青年的身边,蹲了下来。青年刚抬起头便看到了那张已经被他跟恶魔划等号的脸,明明比女人还要美丽,还要迷人,现在让他感觉到的只有恐惧,以及绝望。
“求求你了,放过我吧!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我偷来的那些钱、还有我拐来的那些金银珠宝我都给你。另外只要是你吩咐的事情我都会去做,不会有任何牢骚!我只求求你,留我一条小命,不要杀我!”
绝望和恐惧不断折磨着青年,现在他只能不断地恳求亚希诺的饶恕,只要能活下去,就算是让他学狗喝马桶里的水他也心甘情愿,因为他不想死。
“是么。那告诉我‘Advancion’在哪里,不要有任何隐瞒和欺骗!”亚希诺眯起眼睛,说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成为契约者只有半年,这件事真的没有骗你!”
亚希诺仔细看着青年,在对方那扭曲得让人作呕的脸上并没有发现欺瞒。看来他真的不知道了,原本还指望他追查出“Advancion”的位置,耗费了整整两天两夜换来的只不过是一阵不甘的失望。
他脸上挂起了笑容,“你说过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会去做,什么事情都会答应我是吗?”
青年不断点头,他以为亚希诺要放过他了,感激地笑了起来,“是的,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会去做,只要是你吩咐的事情我都会做到!”
“那就好,现在我正好要你去做一件事情,那就是——”
青年的笑容凝固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亚希诺手中的螺旋狠狠地砸在了那上面。身体的力量渐渐被抽走,就连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他不甘地抬起头,张开嘴巴想要说什么,但是任何声音都不能发出。最后,他的意识消失了,在沉入黑暗之前只听到亚希诺那戏虐般的笑声。
——“请你去死吧!”
亚希诺站了起来,他的手中握着一个褐色的刻印。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青年,狠狠地握紧了拳头,将手中的刻印捏成了粉末,把它洒在了地上,任其消失。接着,他将青年的四肢接好,没有用自己的光之精灵为其治愈,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已经变质了,治愈的能力早已经变成吞噬生命的力量。
他没有杀掉青年,只是制造了一场让青年自以为自己被杀的假象。他希望青年把这一切都当成噩梦,无论是成为了契约者还是被他杀掉,统统当成噩梦就好。经历过痛苦的他明白强大力量的残酷,知道契约者的残忍,要是可以变回人类,身为怪物的记忆就统统忘掉吧,被过去所束缚的感觉是很痛苦的。
他是残忍的怪物,为了让可以变回人类的怪物变回人类,他会不择手段,不断给怪物制造痛苦的噩梦。
转身离去,带着秋天独有气息的风吹过,带起了他遮挡左眼的头发。红色的眼睛完全不同于琥珀色的右眼,它充满了比右眼更加悲伤的情愫,因为它的存在,少年变得可怜而无助。
突然,左眼传来一阵疼痛,亚希诺捂住它咬着牙。自从那一天获得了短暂的力量,疼痛就一直伴随着他,不仅如此,那个声音也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吾之连接体,汝依旧那么心慈手软,本来可以杀掉的人却轻易地放过,更让吾愤怒的是你竟然将被你折断的四肢重新接好。】
“闭嘴,这里没有你的事!”听着那依旧是那么低沉地声音,亚希诺不由地烦躁起来。
【没有吾的事?不见得吧!警告汝,若没有吾的存在,半年前汝已经被抓走,甚至已经成为地狱的亡魂之一!】
亚希诺冷笑,“要不是因为你,那些人就不会死去。你知不知道,那满地血肉的景象不断地在夜里出现在我的梦里,不断地折磨着我。同样也是因为你,我每天每夜都要忍受左眼的疼痛。这一切,都是被你所赐!”
【获得力量,就应该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所以我从来没有后悔!”
没错,从来没有后悔过。无论是将生命无情地摧残,还是让自己不断地痛苦,他都没有去后悔。为了力量,为了不让自己身边的人再受到伤害,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也好,让自己的身体受到伤害也罢,他都有相应的觉悟。
“我从来没有为接受你而后悔,只不过我不会再将自己身体交给你,同样也不会听你的命令!”
【哼!到时候就由不得汝了!】
亚希诺没有说话,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但是他不会再受任何人的摆布,一切都会自己决定,不知道的事情也会自己去寻找答案。以往的人偶已经不在,现在的他是人类,同样也是怪物。
他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感受着四周的动静。那是大量元素聚集的波动,并且应该不是一个人。
【感觉到了吧,汝已经被包围住了,之前的那个人只是个诱饵,现在汝已经进入了一个陷阱当中。】
无视脑海中那戏虐的声音,亚希诺立刻变成光逃离。
这是一个陷阱,从那众多的强大波动中他就知道了。不下十个契约者的元素波动,每一个都拥有与他旗鼓相当的实力,并且那些波动都是同时发动的,如果不是早有预谋,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这么巧合的事情。
波动强大的难以想象,一旦让那些力量同时攻击到身上,不死也只能剩下半条命。亚希诺不断催动着力量,希望可以脱离这个包围圈,却发现自己的运动轨迹总是不断折射,在同一个地方绕圈圈。
“该死,海洋契约者的镜像!”
能够让光之契约者吃瘪的只有海洋契约者了,他们可以将大气中水蒸气凝结成薄薄的冰,制作成一面面小镜子。光之契约者人如其名,快速移动跟光是完全相同的,遇到镜子便会发生折射。如果计算得当的话,海洋契约者可以和天空契约者一样困住光之契约者,甚至引导其进入自己设定的道路。
亚希诺索性不使用力量,将光之精灵聚集在腿上在深林中奔跑。刚过了一段时间,他便遇到了第一波攻击——大片的火球、闪电还有冰凌密密麻麻地向自己袭来,根本没有留任何空隙让他躲避。
“嘁!”
啐了一口,无数的光球聚集在亚希诺的周围,下一瞬间与袭来的攻击相撞,互相抵消。
以亚希诺的力量根本无法制造出与攻击相当的光球,但是制造出一些让他躲闪的空隙还是足够了。于是他不断地计算着攻击的速度、频率,不断地凝聚光球创造空隙,最后付出了极小的代价突破了那密密麻麻的攻击。
【接下来的攻击可不会像这样简单,如果汝不使用吾的力量的话绝对会死!】
“闭嘴,就算死我也不会使用你的力量!”那种力量只会产生痛苦。
【那就随便汝。】
声音很平淡,亚希诺还是从中听出了愤怒。他没有再注意,因为下一波攻击来了。
这一次是从四周攻击,数量更是之前的一倍。他没有任何犹豫,起身跳向空中。地面一阵扭曲,坚实的硬土变成了泥沙将亚希诺的脚包裹住,然后变成了更加坚硬的岩石。
亚希诺一咬牙,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脚上,将困住自己的岩石震碎。然而时间不等人,密密麻麻地攻击已经近在咫尺。亚希诺将光元素凝成护盾,借此挡住了袭来奇异力量。
护盾没有坚持太长时间,一丝丝裂痕出现在上面。很快,护盾便被粉碎了,火焰雷霆在亚希诺的身上留上了惨不忍睹的伤痕。
他重新将光元素化成双剑,不断抵挡着。伤痕还在增加,疼痛让他几乎坚持不住。
地面突然隆起,尖锐的岩石将亚希诺突刺到空中,并在他腹部留下了一个巨大的伤口。与此同时,空中又出现一块巨大的尖锐钟乳石,向着亚希诺的背部落下。
伴随着无法忍受的疼痛,亚希诺喊了出来,身体也被钉在了地面上。那一块钟乳石已经贯穿了他的背部,血液如同喷泉一样喷涌而出。
攻击还没有完,对方似乎想要将亚希诺彻底干掉,不像以前一样要留下活口。一个个冰锥在他的周围出现,同时没入了他的身体。
亚希诺没有再痛苦地叫喊,他的意识开始慢慢模糊。一个月前,他就像一个人偶一样,不明白人的感情,不了解人的痛苦,即便是将人杀掉,活生生地撕成碎屑也没有任何感觉。现在他明白为什么人会为死亡感到痛苦,感到悲伤了。
没有疼痛,有的只是寒冷,那是一种让人无法忍受的寒冷,那是一种会让人发狂的寒冷。
这就是死亡……
【吾说过,没有吾,等待汝的只有通往地狱的通行证!】
“吵……死……了……”
【这是最后一次帮汝,下一次,这具身体就是吾的所有物!】
那一丝丝暗红色的气流再一次出现,每一次出现的时候都会伴随着一场血腥的洗礼,因此亚希诺不喜欢,甚至讨厌这种力量。
而现在,一切都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四周的树木迅速枯萎,一丝丝白色透明的雾气被亚希诺的左眼吞噬,他的身体也因此慢慢地恢复着,就连腹部那恐怖的伤口也止住了流血,更是在震碎钟乳石之后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攻击亚希诺的契约者们大概是发觉什么了,无数的攻击又一次接近亚希诺。
【现在不是治疗的时候,先逃出去再说。对吾将来的身体造成这么大伤害的这笔账,以后吾会慢慢偿还!】
暗红色的光芒一闪,空间似乎被撕开一样将亚希诺吞了进去。而那些攻击全部都落到地上,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过了一段时间,一群人从四周走了出来。他们发色各异,代表着各自的元素种类,身体周围因为谨慎浮动着各色的元素精灵,在巡视了一番之后都露出愤怒地表情。
“让他给跑了,那个怪物!”
“现在给怎么办?”
一个似乎是队长的人想了一会儿,说道:“先回去吧,和首领报告一下,这次失败不代表下次不会成功!”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空间出现了一阵波动。卡勒斯出现在亚希诺出现的地方,他感受了一下四周的元素皱起了眉头。
“来晚了……”他看着那个坑洞,神情放松了一点,“还好,他能够逃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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